尋根問祖是中國人、尤其是遷居他鄉(xiāng)或飄零異國的炎黃子孫們永遠割舍不斷的歷史情結。提到尋根,人們自然聯(lián)想到中國古代八大移民集散地——山西大槐樹、蘇州閶門外、江西瓦屑壩、麻城孝感鄉(xiāng)、山東棗林莊、廣東珠璣巷、福建石壁村、河北小興州。這八大移民圣地以其在歷史上移民規(guī)模大、影響深遠而聞名遐邇,或載于口碑,或書之典籍。然而,隨著時間的流逝,移民圣地之一的湖北孝感鄉(xiāng)幾乎被歷史湮沒,致使當今湖北人和四川人數(shù)典忘祖、鮮知其事。
何處尋蹤孝感鄉(xiāng)
如果你問四川人,他的祖輩從何處來?他們多會回答是從湖廣麻城縣或麻城孝感鄉(xiāng)而來。此說可征諸縣志。如民國《南溪縣志》稱:“今蜀南來自湖廣之家族,溯其始,多言麻城孝感鄉(xiāng)。” 又如民國《榮縣志》曰:“洪武二年,蜀人楚籍者,動稱是年由麻城孝感鄉(xiāng)入川,人人言然。” 又可見之家譜記載。如內江《周氏族譜》:“洪武出治,我圣祖仁皇帝遂下詔旨令湖廣黃州府麻城縣孝感鄉(xiāng)填實四川。我祖奉命襁負其子,入川于紅合鄉(xiāng)落業(yè)。” 又如隆昌《劉氏族譜》:“吾家起自湖廣麻城縣孝感鄉(xiāng),明初入蜀。” 由此可見,麻城縣曾有過孝感鄉(xiāng),其地名并非虛構。然而查檢當今麻城市行政區(qū)劃或鄉(xiāng)鎮(zhèn)名錄,是找不到孝感鄉(xiāng)這一建置和地名的,使得許多尋根者斷然否定曾經(jīng)有過孝感鄉(xiāng)的歷史存在。
在當今麻城市版圖上找不到孝感鄉(xiāng),并不意味著古麻城縣沒有孝感鄉(xiāng)。光緒《麻城縣志前編》之“疆域·鄉(xiāng)鎮(zhèn)” 載:麻城縣在“明初分四鄉(xiāng),曰太平、曰仙居、曰亭川、曰孝感,統(tǒng)一百三十里。成化間并為九十四里,并孝感入仙居為三鄉(xiāng)。嘉靖間析太、仙二鄉(xiāng)二十里入黃安,止七十四里。”(注:此處之“里” 為里甲,110戶為里,里分10甲)孝感鄉(xiāng)在明初即見記載,至成化八年裁撤并入仙居鄉(xiāng),作為建置和地名在明代雖只存在百余年,然其影響卻延綿數(shù)百年。
孝感鄉(xiāng)位于麻城縣西北,北境與河南省接壤。因地處偏僻,政令難施,嘉靖二十一年麻城縣監(jiān)生李大夏等上書朝廷請求建縣:“本縣全場姜家畈,接壤黃岡、黃陂邊隅地,近信陽、光山、羅山等州縣,路通牛頭山、牢山等寨;地僻民頑,官難遙制,盜賊出沒,數(shù)被劫殺。乞于姜家畈設縣治,保障地方。”(《讀史方輿紀要》)李大夏等人的意見得到巡撫湖廣副都御使陸杰和巡撫湖廣監(jiān)察御使史褒善的贊同。但建縣主張也受到地方官吏和鄉(xiāng)民阻撓,勘測地界亦無法進行,使建縣之事不得不暫中止。嘉靖二十六年,黃州知府郭鳳儀上書再陳建縣事,得到麻城籍戶部尚書耿定向的大力支持。特致函前湖廣右副都御使馮岳以爭取支持。嘉靖三十九年,耿定向在京城又與新任湖廣巡撫劉倫面商建縣事宜,劉倫很為重視,并即將建縣之事交麻城縣令蘇松籌辦。不久,劉倫離任,建縣事再被擱置。次年,耿定向奉命視察西夏,途中偶遇新任湖廣巡撫張雨,又與張雨洽談建縣問題。此際監(jiān)生王國任聯(lián)絡了一批蓍宿聯(lián)名上書,于是巡撫張雨令下屬集議建縣事宜。黃州知府應明德、同知袁福徽、巡按湖廣監(jiān)察御使唐際祿、布政使徐南奎、按察使劉斯?jié)嵕澩h,建縣之議至此遂定。嘉靖四十一年,禮部尚書徐階竭力襄助,嘉靖四十二年春,經(jīng)戶部復奏,朝廷批準正式建縣。擬析麻城縣太平、仙居二鄉(xiāng)二十里甲,黃陂縣灄源鄉(xiāng)八里甲,黃岡上中和鄉(xiāng)十二里甲為新建縣屬地,定名為新安縣,嗣后改名為黃安縣(今紅安縣)。此乃史有孝感鄉(xiāng)證據(jù)之一。
據(jù)《麻城縣志》、《紅安縣志》載:麻城縣原有版圖面積4500多平方公里,現(xiàn)約有3607平方公里,析出仙居鄉(xiāng)千余平方公里(原孝感鄉(xiāng)面積為千余平方公里,占麻城縣總面積的四分之一);黃安縣原有版圖面積約1976平方公里(民國時期劃出180平方公里與河南新縣及湖北大悟縣,現(xiàn)版圖面積為1796平方公里)。由此可知,黃安縣有近半人口和土地是從麻城縣柝出,而孝感鄉(xiāng)為麻城縣邊隅,地接河南,相當于今紅安縣七里坪以及城關(姜家畈)一線東南的大部為原孝感鄉(xiāng)屬地。原孝感鄉(xiāng)小部屬地留在了麻城縣。如麻城《鄧氏宗譜》載其祖自江西遷來后世居孝感鄉(xiāng)鄧家磅村,而鄧家磅村自孝感鄉(xiāng)劃入黃安后一直屬麻城浮橋河鄉(xiāng)。此乃史有孝感鄉(xiāng)證據(jù)之二。
黃安縣自建縣至晚清,一直設置三鄉(xiāng)(亦稱為里)未曾更易,即沿用原鄉(xiāng)里之名-----太仙(太平鄉(xiāng)、仙居鄉(xiāng)的縮稱)、中和、灄源。民國時實行縣、區(qū)、會、甲建制,全縣設10區(qū),笫五區(qū)名為仙居區(qū);1929年5月紅七軍在黃安建立蘇維埃政權,全縣亦劃為10區(qū),第五區(qū)仍名仙居區(qū)。1947年9月,劉鄧大軍挺進大別山,建立黃安解放區(qū),全縣劃為7個區(qū),其中有名太仙區(qū)者,乃沿襲明清舊稱。這里所稱之仙居鄉(xiāng),實為原孝感鄉(xiāng)舊土,原孝感鄉(xiāng)已是有其地而無其名。此乃史有孝感鄉(xiāng)證據(jù)之三。
據(jù)上,可以確切地說,移民圣地孝感鄉(xiāng)地跨今紅安縣、麻城市,大部分在紅安縣境內。
孝感鄉(xiāng)移民與“湖廣填四川”
麻城孝感鄉(xiāng)向外移民起自何時于史缺載。據(jù)《石柱廳鄉(xiāng)土志》載,有陳氏于“宋高宗時由楚北麻城孝感鄉(xiāng)同馬氏同來”之說。它告訴我們二條重要信息,一是說明孝感鄉(xiāng)之名在宋代已有,二是說明至遲在南宋初孝感鄉(xiāng)己零星向外遷播。然而大規(guī)模向外移民,是在元末明初和明末清初。
大規(guī)模移民的要件是遷入地有足夠廣袤的地理空間容納眾多人口,四川在元明、明清之際具備了接納大規(guī)模移民的條件。
元、宋之戰(zhàn)曾使四川人口銳減。據(jù)《內江縣志·內江舊戶多楚人說》:“宋元爭蜀,資、內三得三失,殘民幾盡。迨元一統(tǒng),則己地荒民散,無可設官。一時資州、內江、資陽、安岳、隆昌、威遠,州縣并省,終元代九十年未復,惟安岳復于順帝至正元年。” 這是說四川人被殺得無民可牧,故元朝廷無法設置地方官府。《潼川府志·九賢祠記》載元軍屠川云:“元法:軍所至,但有發(fā)一矢相應者,必盡屠之。蜀人如余玠……諸公堅守不下,故川中受禍獨慘。” 余[王介]守土抗戰(zhàn)八年之久,“使敵不近邊,歲則大稔。”(《宋史·余[王介]傳》)余[王介]遭權臣所忌,召回臨安奪職削權,[王介]郁憤而死,蜀事更無可為之人。于是蒙軍如破竹之勢攻占全川,所到之處,盡行“元法” 。各州縣百姓逃之不及,被捕獲者以五十人為一聚,“以刀悉刺之,乃積其尸至暮” ,日日如此,屠殺不止。僅在成都,“城中骸骨一百四十萬,城外者不計。”(袁桷《清容居士集·史母程氏傳》)漢州城破,元軍屠城,“血洗焚蕩,死者十余萬家。”(袁桷《清容居士集》卷34)以每家5口計,則為六十萬人左右!按此數(shù)計,元軍“屠成都,焚眉川,蹂踐邛蜀鼓漢簡池永康,而四川人十喪七八。”(楊士奇編《歷代名臣奏議·論救蜀四事疏》)又有欲乘舟避兵禍者,因擁擠落水“以數(shù)十萬計。”(佚名《昭忠錄》)據(jù)馬端臨《文獻通考·戶口二》資料,南宋嘉定十六年四川戶數(shù)達2590092戶,人口達6610831之多,到至元十九年僅為12萬戶,元朝數(shù)十年的恢復尚不足宋末的1/20,足見元蒙對四川屠戮之慘。洪武四年,湯和、傅友德等滅明升大夏政權,洪武五年統(tǒng)計戶數(shù)僅84000戶,知川人雪上加霜,又遭屠戮,稱四川人“十喪七八”是可信的。故向四川移民勢在必行。
大夏政權據(jù)川十一年,在明玉珍時已有孝感鄉(xiāng)民向四川移民。如內江《吳氏宗譜》:“因楚中紅巾之亂,奉旨來川落業(yè)。” 又如隆昌《韓氏族譜》:“吾祖肇自山東……遷……孝感鄉(xiāng)。明祖龍飛……元主北遁,遂將麻城著土之民,詔令入川。吾祖……于洪武元年入川。” 許多族譜中稱是“奉旨入川” ,然洪武五年之前四川屬明玉珍管轄,朱元璋政令怎能通行四川?想必大夏政權有過號召移民的“詔令”。此際有一定數(shù)量移民入川,其原因一是鄂東(今黃州市范圍)是紅巾軍根據(jù)地,明氏之兵多楚黃籍,故有招徠鄉(xiāng)人壯其勢之舉,明氏號召必有人響應之;二是紅巾軍與朱元璋爭鋒的主要戰(zhàn)場在鄂東、鄂北,居民為避戰(zhàn)亂亦愿遷徙四川;三是據(jù)《明氏實錄》載其所征賦稅“十取其一,農家無力之征。” 輕賦薄徭也吸引大批鄉(xiāng)民奔蜀。明氏偏安一隅,能使四川人口增至約15000戶左右(李世平《四川人口史》四川大學出版社1987年,134頁),也是很不容易的。
自明玉珍開移楚民實蜀之先河,洪武四年后明朝組織了更大規(guī)模的向四川移民。見諸當時族譜記載,比比皆是。如內江《周氏族譜》載:“明初,詔以湖廣世族安播四川,我明器祖遂偕至戚雷華輔偶行入川。” 又如內江《黃氏族譜》載:“明洪武初,以為四川乃近西隅夷地,非德化不能測也,惟孝感鄉(xiāng)人民可以化之。詔飭行專差逐遣。凡明初來者皆麻城孝感鄉(xiāng)人也。” 然查明代史籍,卻不見官方移民文告記載,惟民國《瀘縣志·藝文志》載崇禎時任瀘州分巡僉事吳登啟《招民榜文示》稱“迨我國初,亦移麻民孝感之民,以實富、榮二邑。” 指出朱元璋曾推行大規(guī)模移民措施。故明初朝廷詔令移民事當屬不謬。移民的成效是顯著的,洪武五年從明氏政權接手人戶84000戶,至洪武十四年的9年間,人戶增至214900戶,增長率為155.83%,且以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人居多。或曰: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幾乎是成建制遷移,何以鄉(xiāng)人遷之不絕?這主要是有人口源源不斷遷至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之故,而遷入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之民,又被不斷遷徙至四川。如簡陽《汪氏族譜》稱:“汪氏世居江南徽州府黔(黟)縣,地名豬市街竹林嘴。后遷湖廣黃州府黃岡縣高河坎汪家集,后又分遷麻城縣孝感鄉(xiāng)蒿枝壩大松樹。至明朝洪武四年,我遠祖兄弟四人奉旨入川。” 又如內江《張氏族譜》載:“大明宣德元年丙千歲,奉旨以江西填實湖廣,遂爾奔楚,既居黃州府孝感鄉(xiāng)……弘治即位,群臣云西蜀土廣人稀,皇上詔以楚民填實西蜀……” 說明孝感鄉(xiāng)民不斷被補充且又不斷移向四川,人口保持著一種動態(tài)平衡。如《湖北方志》1991年第1期鄒功勇“麻城遷民四川問題初探” 文中提供的數(shù)據(jù):洪武二十四年全縣冊定人戶為15809戶,而永樂七年為15810戶,相隔18年僅增1戶,這足以說明人口的平衡狀態(tài)。
第二次大規(guī)模移民始于清初,仍是因戰(zhàn)爭致使四川人口劇減。造成明末清初四川人口銳減的主兇是張獻忠,對此正史野史多有記載,甚至大西軍中外國傳教士也直書其事。如耶穌會士安文思的《中國新史》載:“叛匪張獻忠率領大軍向省城挺進,所到之處殺人放火。……大量的民眾為了躲避其暴虐而遁入深山藏身,神父們也隨之而逃。” “他們以各種刑法處死了不計其數(shù)的人,或被斬首,或被活活剝皮,或被凌遲碎剮,還有一些人則被折磨的半死不活。他還屠殺了十四萬川兵。因此,全省幾乎荒無人煙” 另一位傳教士衛(wèi)匡國所著《韃靼戰(zhàn)記》中也有類似記載,證明《蜀碧》等野史記錄的張獻忠屠川事是可*的。張獻忠屠殺了多少人,難有確鑿統(tǒng)計。張獻忠死后,殘明官軍的互相爭殺、清軍的征剿,四川人口又處在歷史低谷。
據(jù)趙文林等著《中國人口史》資料,順治十八年(1661年)四川僅958196人丁,可知其時天府之國的四川己被摧殘得破敗不堪。因此,朝廷對重建四川十分重視,鼓勵外省移民四川是其政策重點。例如順治六年朝廷頒布了《墾荒令》,康熙二十九年平定三藩之亂后制定了《入籍四川例》。故填川之民又有“奉旨入蜀”之說。在此背景下,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民也成為移民潮中的一部分。
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四川,不能不談到張獻忠的“新營”。崇禎十六年四月,張獻忠在麻城收5萬7千人,別立一軍為“新營選勇”,這支新營隨張獻忠進川。張獻忠敗后,這些來自麻城的士卒大部落籍四川。如《中江縣志》載一新營老兵事:“楊可舉,字香吾。順治三年脫獻賊之禍。六年投效總督李國英標下……時邑境人稀地廣,朝夕與居者惟投誠數(shù)百人。” 這類人在入籍四川的麻城、孝感人中所占比例甚大。其他填川之民,如作家艾蕪(湯道耕),祖輩原籍麻城孝感鄉(xiāng),康熙中葉入川定居成都附近。又如1991年版《南川縣志》稱該縣許多移民來自湖廣,尤以麻城孝感鄉(xiāng)鵝掌大丘人為多。
這里需要說明的是,孝感鄉(xiāng)早已不復存在,而麻城填川之民或用舊名孝感鄉(xiāng),或稱麻城縣,可見孝感鄉(xiāng)這一歷史地名影響之久遠。從移民史角度看,麻城和孝感鄉(xiāng)在明末清初興起的第二次“湖廣填四川”中多有混淆,然麻城還留有原孝感鄉(xiāng)一部分舊土,以懷舊之情而續(xù)用原籍之名或用麻城為祖籍都不為錯,故本文在梳理此階段時亦無意分其涇渭,而許多研究移民史家在據(jù)方志和族譜統(tǒng)計時,也將孝感鄉(xiāng)移民歸入麻城縣統(tǒng)計。如胡昭曦先生《張獻忠屠蜀與湖廣填四川考辨》一文便多作此種處理。據(jù)此,麻城(含孝感鄉(xiāng))填川之民見于縣志所載者,如《廣安州新志》:“大率黃麻籍四之,永零籍五之,豫章籍二之……” ;《大邑鄉(xiāng)土志》:“全資二湖、江西、兩廣、山陜之人來邑墾荒生聚。麻城人較多,江西、山陜次之……” 又如《合川縣志》所載清初麻城籍鄉(xiāng)民遷入計17戶,仍占同期各地遷入移民數(shù)之首。可見在湖廣填四川的第二次大移民中,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占有重要位置,對重建四川的貢獻當不其他地方移民之下!
閑話麻城孝感鄉(xiāng)移民
在撰寫本文時,欣悉重慶市在建“湖廣填四川博物館” 。川渝兩地的居民,絕大多數(shù)是湖廣填四川移民的后裔,在建的“湖廣填四川移民博物館”將重現(xiàn)當年移民遷徙的歷程,并展示先輩們的奮斗歷程。我以為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不僅是“湖廣填四川博物館”中濃墨重彩的一筆,而且也為我們留下許多可資敘說的話題。
首先是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可以作為“新客家”文化研究的課題。羅香林先生《客家源流考》一書被認為是1949年以前家客史研究的最高水平。書中明確指出,湖北有二個非純客住縣:紅安縣、麻城縣,總人口約15萬人,而對紅安縣、麻城縣的表述,總是割不開移民圣地孝感鄉(xiāng)的。紅安縣、麻城縣的這15萬客家人應是江西填湖廣時,從江西遷來的客家先民后裔。孝感鄉(xiāng)客家先民移居四川時,帶去了那些客家民俗文化?例如四川民間凡遇婚嫁喪壽或慶賀開業(yè)、請“滿月”等等,傳統(tǒng)席面多為備辦九種葷菜宴客,此即俗稱“九大碗”或“九斗碗”。此種“九碗”待客之俗即源于湖北麻城縣孝感鄉(xiāng)。除“九大碗” 習俗外還有那些風俗帶到四川?這方面的研究顯然還是空白。
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民對四川是卓有貢獻的,這種貢獻從“麻鄉(xiāng)約”可見一斑。明永樂年間,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被遷往四川開墾的移民,由于思念故鄉(xiāng),相約每年推選同鄉(xiāng)代表回鄉(xiāng)幾次,來往帶送土特產(chǎn)和信件。久而久之就出現(xiàn)了由麻城人經(jīng)營,替人們傳遞財物、書信的麻鄉(xiāng)約商行。這種形式也從成都、重慶等地,逐漸普及到了四川、云南、貴州等許多大中城市。麻鄉(xiāng)約極大地改善了當時民間的通信狀況,它在中國郵政史上占有很重要位置。這種惠及民眾的善舉正是他們的創(chuàng)造。
在四川的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后裔中,還出現(xiàn)了不少杰出人士。
洪武四年從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落籍四川隆昌的郭孟四,是隆昌郭氏的開山祖。家族繁衍人丁興旺,距今己有600余年,傳30余世,估計在世人口5000余,儼然一大家族。郭氏家族在明中葉已致富,至清嘉慶年間已是富甲一方。萬歷十三年,郭氏在瀘州興辦天成生曲酒廠,是馳名中外的曲酒“瀘州老窖”的原產(chǎn)地,曾獲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。隆昌郭氏笫十九世孫郭書池,光緒年間舉人,曾主持湖廣總督張之洞墾務,被張之洞視為干才。他在上海創(chuàng)辦了中國公學,又在隆昌開辦了知恥中學。長子郭蔚華乃辛亥革命之中堅,同盟會員;他在知恥中學、敘屬中學任教時,宣傳革命,當時四川革命黨人,多出其門下。郭蔚華有子女七人,長子郭堅白為留法理科碩士,歷任十余所大學教授,為教育界聞人;子郭士杰是早期gcd員,曾任安慶地委書記、湖北省委委員,1927年在漢口被捕壯烈犧牲,時年23歲;子郭步陶是知名新聞記者,任《申報》、《新聞報》主編多年,著作頗豐;子郭彝主持鐵道部技術工作,貢獻卓越,授全國勞動模范,享有死葬八寶山的殊榮;子郭彥曾任國民黨軍裝甲司令,現(xiàn)居臺灣。郭氏子孫涉身黨政軍農工商文等屆別,人才代出,可稱為是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中的典型。
如富順縣羅氏先祖羅尚鳳萬歷年間從麻城舉家入川居富順縣洪合鄉(xiāng),順治初遷威遠縣羅田口。羅氏以耕讀為本,歷代均有進士、貢生、舉人;又涉鹽業(yè)開發(fā)經(jīng)營,是一鹽業(yè)世家。傳至十二代世字輩,可謂人才薈萃了。如世字輩中人有:抗日烈士、少將羅世澤,中共四川地下省委書記、烈士羅世文,近代農學家羅世嶷,早年畢業(yè)于日本早稻田大學法學系,并在四川大學、云南大學任教的羅世齊等等。又如張愛萍將軍,作家艾蕪等,祖輩皆由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至四川的。而尚未梳理出的賢良俊杰之士當會更多,這說明麻城、孝感鄉(xiāng)移民及其后裔對養(yǎng)育他們的四川作出了應有的貢獻和回報。
那是一條延走了六百多年的悲壯鄉(xiāng)情路:回望大別山,泣別舉水河,溯長江,穿三峽,踏蜀道……凄風苦雨,拋別故土,他鄉(xiāng)繁衍。而那輩輩相傳的追親尋祖之念,更是至今綿綿無竟期!
3月11日至14日,重慶市政府副秘書長、重慶市歷史文化名城專委會主任、重慶湖廣會館修復領導小組組長何智亞率團赴湖北專題考察,探尋先祖足跡、搜集文物資料、豐富“湖廣填四川”移民博物館內涵。這次活動,引起了湖北方面的高度重視,湖北省委統(tǒng)戰(zhàn)部、工商聯(lián)作了周密的安排,有關市、縣的黨委、政府、政協(xié)、統(tǒng)戰(zhàn)部、工商聯(lián)熱情接待,在移民原發(fā)地——麻城市歧亭古鎮(zhèn),鄉(xiāng)民還燃放鞭炮迎接來自重慶的尋根人。記者隨行,順江而下,走荊楚故道,攬江漢平原,直抵史稱中華“八大移民集散地”之一的麻城、孝感,探尋到“湖廣填四川”源頭的一些情況——
認祖必稱“麻城孝感”
地處神州腹心,峰連鄂、豫、皖三省的湖北麻城、孝感兩市,因其五關形勝、屏蔽江南、扼中原之咽喉,歷來成兵家必爭之地。而明清的大規(guī)模移民,麻城、孝感兩地又是最早的赴川之地。據(jù)《明太祖洪武實錄》載,洪武6年(1373年),太仆丞梁野仙帖木爾上書:“寧夏境內及四川西南至船城,東北至塔灘,土膏腴,宜招集流亡屯田”。太祖“從之”。《麻城縣志》也載,明洪武年間便開始向四川大批移民。近年麻城、孝感兩市文物工作者所搜集的大量民間族譜、家譜,屢見“……世祖明洪武年間入川”的記載。重慶市文物工作者搜集的大量古籍資料和家譜也有不少對接。有趣的是,歷年到湖北尋宗問祖的人,大都言稱祖籍是“湖廣麻城孝感人”,專家認為,這雖有移民從眾的傾向,但其中也不乏歷史依據(jù),麻城孝感的地理位置,的確處在移民集散的水陸要道。多年研究“湖廣填四川”的何智亞副秘書長也證實,從目前已收集到家譜的記載,大都稱祖籍來自湖北黃州府麻城縣孝感鄉(xiāng)。如江津幸氏族譜記載:“宋末年間,仲式祖由江西遷楚麻城孝感鄉(xiāng)。因徐壽輝兵起,復自楚避亂入蜀,攜祖*王氏及三子寓江津筍里梅村幸家灣數(shù)年。見風俗淳美,山川壯麗,遂采三山而居”;江北縣曹氏族譜記載:“初祖興王公,湖北黃州府麻城人也,明洪武初入蜀,卜居於渝北跳石河”;新修《南川縣志》“湖廣移民,尤以麻城孝感鄉(xiāng)鵝掌大丘人為多”;《南溪縣志》“今蜀人來自湖廣之家族,溯其始,多言麻城孝感鄉(xiāng)”……
江西填湖廣 湖廣填四川
孝感市臺聯(lián)會的魯鋆,今年已86歲,多年研究“湖廣填四川”。1944年即在重慶和其他同鄉(xiāng)組織成立“孝感旅渝同鄉(xiāng)會”,聯(lián)絡4百余人。魯老近年多次接待四川、重慶各縣市以及**等地來孝感認祖尋宗人士,都提到祖輩留下“祖籍湖廣麻城孝感鄉(xiāng)”的遺言,其中還有不少追溯至源頭江西省。對此魯老表示,根據(jù)他多年搜集研究,證實麻城孝感居民確實多自江西遷來。他說,據(jù)《湖北通志》記載,唐朝末年,瘟疫流行,麻城孝感一帶人煙稀少,而臨近湖北的江西人有大批到麻城、孝感定居,從事農業(yè)手工業(yè)生產(chǎn),并定居下來繁衍后代。湖北民間一向流傳著兩句話,叫“江西填湖廣”、“湖廣填四川”,也是明證。
四類遷徙人 不絕鄉(xiāng)情淚
麻城市委辦公室主任凌禮潮,也是多年研究“湖廣填四川”問題的專家,最近著有《李氏祖籍考》。他認為歷史上的湖廣移民,有以下四類情況:一是逃避賦稅自發(fā)移民,如明初皇帝報復藩王,導致江西賦稅過重,農民不堪其苦,于是向臨省又賦稅相對較輕的麻城孝感遷移,此后又向無賦稅的四川遷移;二是土著避移民而遷,如麻城孝感新遷移民勢力壯大,當?shù)赝林鴮沂芷蹓海黄冗w移;三是政府組織、鼓勵動遷。明末清初,隨著四川連年戰(zhàn)亂人口銳減,政府即組織大規(guī)模移民,并鼓勵開荒,“插占為己,視為永業(yè)”,并免稅10——20年,獎勵耕牛、稻種,于是引發(fā)大規(guī)模移民;四是明玉珍、張獻忠招兵入川。據(jù)《湖北通志》和《孝感縣志》記載,元朝末年,明玉珍在家鄉(xiāng)(湖北應山縣)舉旗反元,應山、孝感、安陸、云夢等地農民投軍數(shù)十萬之多,元至正十八年,明玉珍統(tǒng)兵十萬西征,經(jīng)巫山入川,先后攻克重慶、璧山、銅梁、德陽、成都等地,后在重慶稱帝,國號“夏”,明玉珍病逝后,其子明旻戰(zhàn)敗投降明朝,入川將士多流落重慶——成都沿途各縣。另據(jù)許鼐《小腆紀年卷》記載,明崇禎十六年(1627年)4月,張獻忠攻進麻城,一次征兵五萬七千余人,別立“新營”入川征戰(zhàn),后大部軍籍改民籍,兵敗后,其將士也隱姓埋名,定居四川繁衍后代。
如今的川渝人,據(jù)說80%為移民后代,而麻城孝感較之其他地方移民,人數(shù)最多。不管是“奉旨入川”,還是被迫遷徙,回望熱土,誰不留下思親情,拋灑思鄉(xiāng)淚!
“麻鄉(xiāng)約”傳遞思親情
記者在麻城、孝感兩市,閱讀到不少描述民間郵政組織“麻鄉(xiāng)約”的文章,麻城市干部凌禮潮對此也作了較為詳細的介紹。
明末清初湖廣填四川時,麻城大批遷徙農戶遠離故土,思鄉(xiāng)心切,每年推選不負眾望者回鄉(xiāng)探望,往返帶送家信和兩地土特產(chǎn),以至于年年如此,相約成習,成為我國通信史上的一大創(chuàng)舉,也為明朝中葉民信局的產(chǎn)生奠定了基礎。到清代咸豐中葉(1855年左右),“麻鄉(xiāng)約”逐漸衍變?yōu)閷I(yè)客運、貨運、送信的民間幫派組織“麻鄉(xiāng)約大幫信轎行”,創(chuàng)立者陳洪義(又名陳鴻仁),重慶綦江縣號坊鄉(xiāng)陳家壩人,陳抬轎子、滑桿出生,為人講信義,博得同行一致推崇。“麻鄉(xiāng)約大幫信轎行”后業(yè)務不斷擴大,在重慶、昆明等地都設立了分支機構,其業(yè)務不但近至西南三省的窮鄉(xiāng)僻壤,還遠至漢、滬、津、京、滇緬、滇越。
清末明初,“麻鄉(xiāng)約總行”設在重慶西二街口子上,外面招旗高懸,三開間的大門面,兩邊各為黑漆紅面柜臺,十分醒目氣派。雖然隨著歷史進程,“麻鄉(xiāng)約大幫信轎行”后來也消亡了,但由“麻鄉(xiāng)約”帶動的鄉(xiāng)情傳遞,至今綿綿不絕。
艱辛血淚遷徙路
在麻城市歧亭古鎮(zhèn)(過去屬孝感鄉(xiāng))采訪,記者見鎮(zhèn)中民房多為石片壘砌,但飛檐翹角和窗欞雕飾,尚保留著明清的民居風格。特別是貫穿鎮(zhèn)中的那條斑駁光滑的石板路,有的還帶有“清康熙……年”的刻跡。
麻城市黨史地方史辦公室副編審李敏認為,當年麻城的移民,大部分應是踏著這條石板小路,或乘船順鎮(zhèn)邊的舉水下長江,又上溯長江入三峽進川;或走陸路,順“官道”驛站入川;或走山間小路,翻越“登天”蜀路棧道……
移民的具體入川路線,還有待專家進一步考證,但數(shù)千里蜀道遷徙跋涉,先人們歷經(jīng)的艱險可想而知。值得一提的是,近年研究學者的文章屢屢提到,清朝第二次大規(guī)模移民,由于朝廷重視,“上諭”層出不窮,急如星火,又視招徠戶數(shù)為官員提拔依據(jù),導致各級循吏急功近利,求官心切,朝廷只問到川數(shù)字,下面便層層加碼,于是暴力、捆綁、虐待以及沿途死傷枕藉情況不少,移民苦不堪言。那是一種怎樣的情景——千里鄂川道,瘴氣、酷陽、凍餒、寒夜、傷痛、倒斃……浩浩移民潮,或三五成伴,攀援于蠶叢山道,或官兵押解,跋涉于激流峽谷。至于川人愛纏頭巾的習俗,民間老人的解釋是,當年押解途中死人太多,經(jīng)常頭纏孝布,天長日久,便逐步演變成多用途的頭巾了。

川渝人稱其祖籍為孝感
現(xiàn)代許多川渝人稱其祖籍為孝感,孝感譜牒中有許多關于鄉(xiāng)人遷川的記載。《鄂澴青石橋胡氏宗譜》(明嘉靖10年本,清歷代續(xù)修,民國元年重修):“元末劉福通之亂,孝邑子弟從軍入蜀”,洪武4年,三世“思貴公因訟入川”,遷四川簡州。
《澴西羅氏宗譜·雍睦堂序》(崇禎12年首修,光緒14年續(xù)修,民國25年重修):“遺詩一首,敘其源流:平地干戈鬧若蛙,紅巾趕散各天涯。湖庥太守麒麟種,永合綦江丹桂花。一姓易為三兩姓,數(shù)家分出幾千家。吾今題筆留于后,唯愿兒孫讀五車。卿公生四子,一二三子皆徙于蜀之永勝,其后不詳”。 “永合綦江”,指遷居當年四川所屬永勝、合川(江)、綦江等州縣。從這首寓意深刻、對仗工整的七律詩透出的基本信息,顯然表明在元末明初羅卿先生的三個兒子隨明玉珍等紅巾軍入川了。
《澴東義門陳氏宗譜》(康熙36年刻本,同治、光緒年重修):明朝,初年,(陳諗之三子)延廣遷成都;景德2年(1427年),宗全遷敘州;康熙4年,希遠遷南溪,知用遷金堂;鳳道落籍四川,官巡城都御。
上一篇:瓦屑壩移民圖
下一篇:朱市街(巷)移民中轉圖
宗親:原屬廣西,現(xiàn)屬廣東省懷集縣吳氏始祖燕周朝...
宗親:可能是湖南新晃吳世萬后代。請到www.cnwu.n...
宗親:請問瀘州的第14號吳劍濤,我怎么聯(lián)系的到你!
宗親:還有一個渤海堂
宗親:我們利川毛壩也是7個字很多年,請聯(lián)系